干枳与枯蕨

并拐枣四两,红甘蔗一根,炖猪心肺服。

sinawb-SodiumChloride_

冷cp爱好者,大空想家,眼高于顶的白日梦际导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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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盐/方间

[尊礼]切弦 1-4

去年旧文,室长生日快樂!>< 

这里的尊礼都是20岁普通人的设定 



1、

上了年纪的老人们举行的日式晚餐通常繁复得像礼服上的刺绣,先付菜和前汤过后才能把刺身和主菜端上来。现下的年轻人们就不大注重这些礼节了,他们既不顾长辈们的劝导,也不理会社会学与餐饮学的调查报告,大约是一碗清汤拉面就能草草算是晚饭。 

虽然传统的料理更加正规,不过清汤拉面也还算是不错。宗像礼司腰背笔直地靠在厨房的门口,注视着灶台旁那个被拉面碗冒出来的雾气笼罩住的红色头颅这么想道。

厨房比客厅里闷热一些,眼镜很容易起雾。宗像摘了眼镜之后什么都是模糊的色块,周防尊在他眼里就是一根燃着的火柴。 

“加不加芝麻酱?”火柴头开口道。“今天的面就是碗清汤。” 

“在烧豆腐上加半勺,多谢。” 

那个火柴头停顿了一会儿,又转回来问他。“关于我上次跟你讲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四十分钟以后就会开出另一辆班车了,我今天可不能迟到——栉名夫人有点事情不能陪安娜吃晚饭。” 

宗像自顾自地戴起眼镜走出厨房。“你要指的是让我跟你一起去酒吧谋求那点薪资,我拒绝。” 

宗像礼司本以为自己应该在大学伊始就找到一份合适的兼职,例如医院的实习生。不过正式医院绝不放任一个年轻人跟在他们珍贵又忙碌的专家们的屁股后头打转转,而打打麻醉又是学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的。 

他一整个初秋都在忙着找兼职,最终决定的工作却是每晚给栉名家的那位小姑娘做两小时的钢琴教师。工作不算辛苦,却叫人如鲠在喉。他起初并不想重拾钢琴这一技能,但如果他不这么干,他的父亲就连基本的房租都不会寄给他。 

不过今年的秋天叫宗像觉得自己的境况还是稍微好一点儿。这个秋天,小城的街上随处可以见到抱着吉他坐在墙角自弹自唱的歌者。 

每个转弯的路口,趁着交通信号灯还没有由红转绿,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嘶哑乐音。被拨动的钢线颤抖着嘶吼,如同一只陷入铁网的困兽。 

今秋蜂拥而至的的人群里仅有极少一部分人凭藉在酒吧混出来的名声占有一席之地,剩下的就只是失败的流浪者。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 

——不论对着哪个行当的谁来说,生存的海浪直逼到了鼻子底下,只差你坚持不住肺部的压迫,一举吸入切骨的寒冷液体。 

在窗外那棵梧桐的叶子脉络里的汁液还未彻底枯干时,宗像见到了这套二居室久未露面的室友。云层还是黑色的,那天的月光根本无法突破过层层障碍照到地面。还刚刚过凌晨不久,他在迷糊的梦里被门铃的尖叫声吵醒。 

手指的用力不准,让那个方盒子啪地从床头柜落到地板上。木头敲击木头的声音没办法让那阵铃声停下来,那阵高过一阵的、海潮般的铃声。 

宗像挣扎着从被子里爬了起来,脚掌落地时他的腿碰到了一边的床头柜。他已经许久没有尝到过膝盖碰到硬物的钝痛,然而这让他清醒了不少。 

“您就是宗像先生吧——我把您的室友拖过来啦。” 

门外衣装整齐的金发男人这么说着,柔和的关西腔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宗像用眼神无声地从猫眼里给男人以警告,即使他明知道对方不可能看得见。 

喝醉了?还是在外边鬼混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宗像打量着对方,斟酌再三还是扭开了门锁。 

门落锁的那一刻男人如释重负般地把身上的重物摔在了地上,这会儿宗像终于看清楚了对方身上原先背负了身上另一个人的全部重量,再者还加上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大包。 

那个被甩在地上的男人的头发如同火焰一般燃烧着,裤腿上还沾着上楼时拖到的泥渍。 

2、

已经快过傍晚六点了,天空差不多也该暗下来了。宗像的进食速度不算慢,尽管他的坐姿优雅而端正,像一只训练有素的贵族猫。当忽视了他面前那只朴素的碗和碗里飘出芝麻味儿的烧豆腐的时候,他确实算得上是一位贵族。

半小时以后他就准时搭上了那辆开往另一个街区的班车,街上的车子很少,汽车轮胎轰轰地滚着地,五分钟不到就开过三条街和一座桥。 
照理说下班高峰期该是车满为患,可宗像为了上学方便跟周防一起合租下的那套公寓地处医学院附近,而医学院周边必须得安静、叫这个城市未来的白大褂们好好安心钻研。 

窗外掠过的模糊不清的景物倒退的速度太快,但惟一可以认定的是本来翠绿的叶子已经枯黄,这是今年冬天之前,最深浓的秋天。 

栉名安娜的家与城市中心的闹市区仅隔着一条河,但是这条河的两岸实在是天差地别,仿佛从河道的另一头传来的喧哗和烟酒气息都悄悄钻进了河水里似的。 

栉名家所在的位置的确有着不输给医学院的安静氛围,只是没了那么浓重的学术氛围和消毒水味儿罢了。宗像每每都沿着河边走,刚进了小区门时,栉名惠子的电话已经拨到了他的终端上。

“不好意思,现在大概还不是很晚吧?啊,没有关系的。”宗像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不疾不徐地跟栉名惠子通着电话。“已经快到了,请再稍等一会儿。” 

敲开那扇厚重的木门,宗像就看见门旁已经抹上了淡妆的栉名惠子,还有她身后的刚满五岁的小姑娘。 

他很少看见栉名惠子上妆。一个独居的,丈夫常年在外出差的女人,是应该有着丰富的交际活动的,可是栉名惠子就好像与世隔绝一般地陪着女儿。在每周五晚上上钢琴课的时候,安娜和他同坐一把琴凳,栉名惠子就会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连续听上两个小时。

宗像等着她开口,然后还是栉名惠子向他鞠躬,特别关照了他今晚多陪安娜一会儿。 

“确实是我私人的请求......您是我惟一的能够委托这件事的人。今天授课的酬劳我会多增加一倍,请您务必要答应。” 

“这是我该尽的工作,您不必这样。”宗像回答她。 

“拜托您了。”栉名惠子提起了手袋,临走前转过身子来,特别叮嘱了白发小姑娘一句。“安娜,以后都要乖啊。” 

“嗯!”安娜已经牵住了宗像的衣角。“妈妈再见!” 

宗像看着那扇门重新合上,医科生的直觉让他不由得想起栉名惠子最后看安娜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没什么生气,反倒是病恹恹地不像是去赴宴的样子。 

是得了什么病,预约了私人门诊吗?宗像这么想着,领着小姑娘坐到了钢琴前。

金发男人把从公文包里掏出来的一叠纸张递给宗像。“您看,这么晚来打扰真的不好意思,但还是得把他送来嘛。” 

“是,没什么大关系的。”宗像翻了翻那叠纸,毫无意外的都是都是合租合同之类的文件。“怎么称呼您?” 

“叫我草薙就好了,这位是我朋友,周防尊。” 

“我是宗像礼司,您肯定已经知道了。”宗像把目光往下移到了周防尊身上,除了呼吸以外,他光从外表上几乎看不出此人的任何生命体征。“他这是怎么了?” 

“喝多了嘛。”草薙自然地答道。“人已经送到了,我就要拜托您多关照关照他啦。” 

宗像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他的新室友抬到另一个房间的床上,木板床上还是房东顺手给铺好的新床单。被子自然是没有,这个人想必也懒得把行李随身携带。 

他愣了一会儿神,才决定把自己柜子里备用的那条毯子暂时借给对方。都是顺水推舟的人情,何乐而不为嘛。自己远离东京来到这里,当然是要多面逢源才是。 

宗像直起身来,凌晨时分的这一系列事情的突然发生,让他已经快忘记了醒来之前自己究竟身处一个什么样的梦境。 

3、

今晚的钢琴课上安娜学得有些漫不经心,大约是失去了母亲的监督的关系。说是监督,其实也只不过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

宗像第六遍教安娜如何及时切换黑白键的时候,栉名家养的那只猫从沙发底下慢慢挪了出来——往常它都是趴着不动或者猛地窜出来的。

这下安娜更是没心思对着象牙白色的琴键作枯燥的练习了,三秒钟之内就啪地滑下琴凳,抱住了那只身上还沾着点灰的猫。 

“安娜!”宗像也跟着她走到沙发前,那只猫把自己蜷缩成了一个团子。“怎么了?” 

直到靠近了看宗像才发现那只猫的状况很不好,胡须和耳朵都有气无力地耷拉了下来。灰白色的尾巴垂在地上,像长长的杂色抹布条。 

“病了?”宗像问。“只能送到兽医那里去看了吧?” 

安娜抬起头来,用无力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似乎小小地点了点头。 

虽是读医学院,但是宗像尤其讨厌晚上的诊疗室值班。而且他也不读兽医方面的知识,所以不送医院是不行的了。他拿出终端机给栉名惠子打了个电话,但是电话虽然接通了,传来的却是一片嘈杂。 

感觉像是在菜市场一样,不过自己也不怎么去亲自买生鲜就对了。他提笔给栉名惠子留了字条,牵起抱着猫的安娜就出了门。 

他并没有想到,这是他作为一名钢琴家庭教师的,最后一个晚上。

周防尊对这个混乱的,有序的,脏污的,清洁的城市实在是一无所知。他确是初来乍到,但是跟刚来两个多月就摸清了生活规律的宗像比起来,自己的逻辑能力和归纳能力还真的不怎么强。 

搬进来两周之后,为了节省生活开支,他跟宗像不约而同地决定在这套公寓里自己生火做饭。宗像的厨艺不算高明,所以常常是他来下厨,宗像在旁边搭把手。至于其他的清洁工作就是各管各人,互不打扰了。 

因此,他们之间仅限的交流也只存在于这个饭点。 

太傻了。他一边吞吃着那碗清汤拉面一边想,他居然还问了问宗像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酒吧应试驻唱歌手—— 

明明是一个有着名牌医科学院正经专业的学生,怎么可能跟自己一起混那口饭吃。不过,自己也绝对不会被限于这种地方。就他曾经的经历而言,如果不是草薙出云在这里,他才不会从东京跑到这里来。 

但是,如果草薙不在这里,他还真是无处可去了。 

桌子的另一头是那碗宗像刚吃了大半的,剩下的汤汁基本已经没了热气的拉面。他想了想,还是顺手把碗给一起洗了。 

“草薙?”周防对着终端说。“什么......刚吃过饭就出门?”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六时半。电话那头的男子有些抱歉地说道。

“你不是有我私车的备用钥匙嘛,尊。” 

“你的呢?” 

“上次送你来公寓的路上掉了啊。”草薙似乎理直气壮,温和的口音里带着一股你要负责的架势。 

“难道你这两周来都没有发现?”周防觉得有些不对,他认识的草剃出云并不会放任自己如此不清醒。 

草薙好像被说得有些尴尬。“真的是找不到了啊,尊。你就过来一趟,也并不是很远,可兽医院就远得很啦。世理酱的猫咪撑不了多久了。” 

“世理酱?”周防听得有些混乱,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哦,我知道了。” 

恋爱中的,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男人——怪不得会连自己的车钥匙都找不到。周防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窗外的天色彻底地暗了,而宗像的房间窗口前那棵高大的梧桐在暮色里又掉下来几片叶子。 

他注视着它们打了几个转之后缓缓落地,从随身的黑色琴袋里拎出那串钥匙揣进了兜里。 

4、

安娜的洋裙裙摆在出门时刮了一下门沿,刚装修好不久的白色石灰粉落在她的裙子上。她的臂弯里紧紧箍着那只毛球一样的猫咪,平常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上带着跟那只猫弯垂的胡须差不太多的苦闷神情。

宗像礼司拢了拢深色风衣的衣襟,晚上马路边沿轰啸的夜风把他一开始翻叠得整整齐齐的领口重新弄敞了开来。

“第三区的兽医院,我只知道这么一家。”的士司机啪地按下打火机的金属键,一缕烟味从他粗糙的脸颊边慢慢升起。“今晚第一区有大人物来,恐怕得绕远路啦。”

“那大概得多久?”宗像问。

“说不准。”司机摇下车窗吐出一圈套着一圈的烟雾,与往常心急火燎地拉客相比,现在他的心情似乎悠闲得很。“一路上都堵得厉害。”

安娜怀里的猫呜地一声低鸣,小姑娘空余的另一只手的手指抓皱了宗像的风衣下摆。

司机对这个城市的地图显然熟门熟路,在一切能抄近道的路口钻了空子。第一区附近的轿车车队排成长龙,如果从高空俯瞰,那大概是座由无数个闪耀的暖色光点连成的迷宫。

冲下跨江大桥之后,第一区的喧嚣就正式离他们远去。宗像一直没有主动和司机搭话,一路上车厢里都显得有些沉闷。

“你们的猫得病啦?”

“是的,我们都很着急呢。”

宗像低头看了看安娜,她腿上搁着的毛球越来越安静,完全没有发出一只猫咪该有的响动,这让他想着那只猫是不是已经快濒临极限了。

“很可爱的猫。”司机道。“它叫什么名字?”

“抱歉,我们还没来得及给它......”

宗像刚想起他还不知道那只猫咪的名字,这时一个低低的,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头。

“Mikoto,”安娜说。“它叫Mikoto。”

兽医院的规模并不是很大,门厅里的值班表显示晚上值班的医生只有一个实习医师,不宽的走廊也显得冷冷清清。宗像没有时间去欣赏第五区郊外透过玻璃窗投映进来的月色,他走进值班室时医师正在换便服。

“啊,我们的晚班再过半小时也快结束了。”浅栗色头发的年轻人一边脱下白大褂一边笑着解释。“所以失礼了。”

“并不是这样的事。”宗像替安娜把猫咪放到检查台上。“请问您的姓名?”

“啊,十束多多良,叫我十束就好啦。”医师动作麻利地把猫咪翻了个身,Mikoto的肚皮上长长的白色绒毛耷了下来,他对宗像解释道。“老师今晚有事不在,我只是个实习生而已啦。”

宗像看着对方浅色的头发在他眼下晃来晃去,天花板上的白色灯光照得那层头发上的光斑煞是刺眼。

——十束,是那个十束吗。

他想起周防刚刚搬进公寓的第一个凌晨,草薙出云再三拜托他照顾周防尊——实际上对方根本不屑于他关照些什么,两人之间的联系显然不仅仅隔着卧室里的一道白墙。

当然,尊今晚说的话你都不要相信,宗像先生。草薙这么对他叮嘱道。

宗像想他完全不想听这个醉鬼在梦里的胡言乱语,既不想听,也不会信。喝醉的人总是会想起记忆中很多迷离的事情,而这些故事的情节往往在打散之后重新被拼装成一个可怖的噩梦,就好比一只鸡蛋的蛋黄与蛋白被搅混在一起,然后扔进油锅里一起煎出黑乎乎的料理一样。他对此深有体会,这一切都来源于他那个时不时会喝高了的父亲。

但他还是能想得起来,周防在他铺好的毯子里挣扎了几下,右手臂突然拽住宗像的浴衣衣带,喉咙里滚动着含糊不清的音节。

“别去......十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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